须臾之后,华丽精致的望舒院中。
即便此刻夜色如墨,但这里依旧宫灯明亮,亭台楼阁与花园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主院内室布置得清新雅致,随处可见的字画与书卷,地面上甚至铺着柔软的地毯。
只是整个室内,尤其是那张宽敞的床榻上,并未按照婚房布置……
穆岁安与乔棠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捂嘴偷笑。
这里实在是太好看、太舒服了!
“乔姑娘既是你的堂姐,那便住在隔壁客院吧。”蔺聿珩道。
他随即看向青柏,“让人带乔姑娘去客院休息,再准备热水,以便夫人沐浴更衣。”
“是,公子。”青柏颔首应道。
乔棠暗中对穆岁安使了个眼色,便跟随青柏离去。
待屋内仅余二人之时,蔺聿珩随口解释:“府中众人皆称呼我为公子,你便是夫人。”
“你先去沐浴更衣,稍后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说完,他径自坐于窗边小榻,单手拿起书卷,垂首认真翻阅。
那副模样,活脱脱像是一个严肃古板的老夫子。
“……”穆岁安瞬间溜之大吉。
天知道,她最怕看书,只要拿起书就脑袋疼,还直打瞌睡。
一炷香后,穆岁安沐浴归来。
听见动静,蔺聿珩抬头望去,只见她身穿灰色短襦与长裤,微湿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
因热气熏染,她的脸蛋愈发红润。
“你的衣裳怎么都是灰色?”蔺聿珩纳闷地问道。
姑娘家不是更喜欢……鲜艳夺目或是清雅高洁的颜色吗?
况且,寝衣应当是由柔软轻薄的丝绸所制,而非棉麻粗布……
“耐脏啊!”穆岁安脱口而出。
蔺聿珩手中的书卷掉落:“……”
穆岁安走过去将书卷捡起,继而坐于他的对面,不自觉地翘起二郎腿。
“……”蔺聿珩深吸一口气,“女子应坐姿端正,双脚平放,膝盖并拢,身体挺直,双手放于膝上。”
穆岁安刚欲反驳,但随即想到这里是人家地盘,只得紧闭嘴巴。
她低头撇了撇嘴,将自己的右腿缓缓放下来,端正地坐好。
蔺聿珩随即指出:“两肩要端平,后背挺直,双手规矩地放于膝上……”
“可是现在是在自己屋里啊!为何要坐得这么累?”穆岁安按捺不住,小声反驳。
闻言,蔺聿珩欲长篇大论,但见她低垂着头,双手攥着衣摆,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话到嘴边,又无奈咽了下去。
“罢了……”蔺聿珩叹道,“规矩往后再慢慢学,现下我有几件事情,要与你解释一下。”
“第一,月前我受伤不轻,这段时间一直在养伤,清晨突发高热,才未去迎亲拜堂。”
“府中诸事由母亲打理,她因赐婚之事迁怒你,才以公鸡代替,也未布置府邸与宴请宾客。”
“待我伤愈后可再择吉日,为你补上拜堂之礼、合衾酒与结发之仪……还有洞房花烛。”
说到这里,蔺聿珩的脸上似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羞涩”。
“不用了……”穆岁安摇摇头,“咱们不是一路人……这些东西太麻烦,这样正合我意。”
换作是她,身份如此尊贵,娶个土匪出身的姑娘,也满心不乐意啊!
听到这话,蔺聿珩眉头微蹙,欲解释什么,但又转回方才的话题。
“第二,安京非郓州,你必须熟悉规矩礼数,才不易惹出祸端,我会让嬷嬷认真教你。”
“听闻你读书不多,日后需勤学管家理事,其他书卷亦要阅览,多学点对你大有裨益。”
“切勿将你在山寨中的那些习惯带入府中,否则母亲定会为难你,亦不可顶撞母亲。”
说教间,蔺聿珩见穆岁安的头似乎越垂越低,无奈轻敲几下案面。
“抬起头来,认真听话。”
“咯吱——”穆岁安忍不住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怎么办?她好想打这老夫子一拳。
察觉到她的抵触情绪,蔺聿珩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最后一点,府中由母亲当家,我上值不久,俸禄有限,每月可供你二十两的零用。”
“你以前的衣裳不许再穿……明日我命绣坊前来为你裁制衣裙,再添上些许珠钗首饰。”
“还有……切勿与我谈情说爱……我不喜欢这些,我们能相敬如宾即可,莫要强求其他。”
听得出来,蔺聿珩言及此处,特意加重了语调。
“哦……”穆岁安随即询问,“那我可以说出我的要求吗?”
“自然可以。”蔺聿珩颔首应道。
只见穆岁安轻咳一声,继而举起自己的右手,竖起食指——
“第一,我不喜欢读书,但不代表我不识字,不会管账……我不想学那些规矩礼数,大不了我出去的时候,扮作哑巴呗!”
“第二,我有自知之明,既无嫁妆又没伺候你,不会花你的银子!”
“第三,我知道咱们身份有别,绝不会缠着你,但你在外人面前,必须无条件向着我,这是面子问题!”
“狗都知道护着自己的骨头,就算我有错,你可以回来说我,但不许在外面训斥我!”
说到最后一点,穆岁安一本正经地盯着蔺聿珩的眼睛。
“……”蔺聿珩险些失笑。
这姑娘是将他比喻成狗了……
“规矩需学一点,银子我会给,亦会在外予你颜面。”他逐一应道。
“拉勾!”穆岁安突然伸出小指头。
“幼稚……”蔺聿珩说着,还是伸出右手小指,与她轻轻拉勾。
两指相触之际,他不禁暗叹,果然是气血充足的姑娘,手指那么温热。
仅轻轻一碰,穆岁安赶忙收回自己的手指,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她似乎有些纠结。
“还有何问题,你直问便是。”蔺聿珩率先开口。
“那个……”穆岁安小声问道,“你有几个妾室?我没有处理过这些事……”
只是听柳姨说起,大户人家的公子十五六岁就有姑娘伺候。
长这么大,她从未离开郓州,更没见识过妻妾成群的男人,自然不懂后院这些门道。
阿爹只有阿娘一个女人,即便阿娘走了好多年,阿爹也不肯再娶。
寨子里姑娘少,还有好多光棍,哪有人能够纳妾……
“我没有妾室,十六岁时母亲送来两名通房丫鬟,我未接受,现今置于书房外洒扫。”蔺聿珩回答。
他本欲将二人送回,但最终母亲将她们强留于书房伺候。
他不喜陌生人进入书房,遂让那二人在书房外负责洒扫或侍弄花草。
“哦……”穆岁安暗喜,她不用烦心那些后院琐事。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蔺聿珩微微颔首,“你问便是。”
穆岁安尴尬一笑,遂问:“我想请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今年多大年纪?”
圣旨上只说赐婚什么郡王,其他似乎没有提到。
乔叔倒是提过一句,但她忘了……
蔺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