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五官自是精致灵动,明眸皓齿,肌肤似玉,黑发如绸。
然而,最让人动容注目的,是她如深谷幽兰般的气质。
眉眼间淡淡的书卷气,举止中从容不迫的优雅大气,是在那些大家闺秀身上也少见的。
可她刚刚居然拿钱砸他。
商贾女就是商贾女。
粗俗!
无礼!
沈怀谦一脸的冷漠抗拒,“你嫁进沈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劝你别得寸进尺,痴心妄想。”
姚珍珠淡淡开价:“一千两。”
沈怀谦:“嗯?”
姚珍珠平静道:“替群芳阁的菱歌姑娘赎身,需要五百两,另外五百两,足够你安顿她的生活。”
沈怀谦心虚了下,“你知道了?”
也是,南州城没人不知。
知道他心有所属,还执意要嫁!
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姚珍珠气定神闲:“需要时间考虑吗?”
沈怀谦气极反笑,“这还用考虑吗?绝不可能!”
姚珍珠麻利地将银票一收,有一张粘在了沈怀谦胸口上。
姚珍珠朝他的胸扬扬下巴,伸出手。
沈怀谦迟钝地扯下银票递给她,下意识将手指递到鼻端闻了闻。
谁说铜臭来着?
银票分明带香。
但,他绝不会出卖自己。
姚珍珠收好银票,爬上床,想了想,抓起沈怀谦的手指咬了口。
“啊!”
沈怀谦疼的喊出声,咬牙切齿:“你!又!干!嘛!”
手指流血了。
姚珍珠挤了挤,拉开喜被,扯着他手指往床上铺的那块白绸上抹。
出嫁前,父亲专门请了人教她。
洞房花烛夜,女人一定要落红。
否则会被人说道,夫家也会看不起。
姚珍珠觉得这简直荒诞。
若是新郎不行,也要怪罪到新娘头上?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懒得为这种事浪费时间和口舌。
忙完这一切,姚珍珠倒头就睡。
折腾一天,她实在累的很。
大事需徐徐图之,不急这一晚。
且他的状态,一看就不行。
罢了。
女人又没法子强迫男人。
这真是有点不公平。
沈怀谦举着还在冒血珠的手指,呆若木鸡,无辜可怜。
还能这样?
就这?
不再加点价的吗?
啊,不对!
他,他这是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翻遍史书杂书也没这操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商贾女,好样的。
姚珍珠是吧!好的很!
沈怀谦恨恨瞪着身侧美人儿。
但也只能瞪着。
总不能打一架吧。
此时,老夫人住的兰馨苑,灯火通明。
沈家除沈怀谦以外,全聚集在此。
目的无他,就商议该以哪种态度来对待新妇姚珍珠。
若是寻常娶亲,那自是按规矩来。
可这位虽身份低微,却自带财神爷光辉。
捧高了怕她恃宠而骄,忘了本分。
捧低了又怕得罪财神,若捂着嫁妆不拿出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各有计较。
老夫人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姚珍珠出身商贾,惯会算计,我们不可小觑。都说说看,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沈家现在一共三房,两房嫡支,一房庶支。
老太爷虽一生风流,但因走的早,留下的子嗣并不算多。
且都没什么出息,就长子沈庭轩继承侯爵做了官,其余两房均无官职,一直靠沈府养着。
还有位姑奶奶远嫁,自沈家丟爵没落后,几乎断了往来。
因老夫人在世,并未分家。
如今大大小小齐聚一屋,也算得上是人丁兴旺。
老夫人话落,目光横扫众人,最后落在二爷沈庭生身上。
沈庭生不得不开口附和说道:“据说整个姚家的生意,都是她在打理,可见是个有能耐的。”
二夫人刘氏噘噘嘴:“再能耐,嫁进沈家就是沈家媳妇,该守的规矩还不是要守。”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爷沈庭箫犹豫了下,“姚家许诺帮忙填补亏空,只是解了沈家燃眉之急……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才最需要从长计议。”
说着,他貌若无意地看了眼大房元氏。
三夫人李氏快人快语地哼笑了声:“那多简单,只需大嫂把掌家权让出来便是。”
元氏早料到会如此,冷道:“求之不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早受够了。
老夫人凝眉,“老二,你意下如何?”
沈庭生清清嗓子:“我们沈家素来以礼待人,对新妇自然也不例外。但也要让她明白,沈家的规矩不可破,她虽有财,却也要守我们家的规矩。”
沈家二爷,是出了名的窝囊废。
无论大事小事,均不关他事。
若非要他表态,顺着说一句,反着说一句,就当没说。
反正最终,不是老夫人拿主意,就是兄长拿主意。
说了也是白说。
老夫人心里一阵失望,看向庶子:“老三,你觉得呢?”
沈庭箫稍稍沉吟:“回母亲,依我看,不如先观察一段时日,看她品性如何。若她真如传闻中那般贤惠能干,又一心为着沈家的话,掌家权自是可以放心交给她。若不然,我们也不能任由她在家中肆意妄为。”
李氏白他一眼,“人家又不傻,沈家没个态度,凭什么要吃里扒外,把自家财产往沈家搬?”
元氏小里小气的,早就不该管家。
她都多久没做新衣服了。
反正掌家权,给谁也不可能给他们庶子这一房。
让有钱的新妇管家多好,为着立足,不也得将他们讨好?
明摆着的事,有什么可商量的?
老夫人眉头紧锁着。
李氏说的不无道理。
可太快让权,显得沈家多卑微似的。
不表态,又怕姚家在这节骨眼上翻脸。
要知道,那些个要债的,是因着姚家女,才愿意缓上些日子。
如今姚家女进门,怕是过不了三日就要陆续登门了。
老夫人心里一阵悲凉,叹了口气,做出决定。
“那就这样,明日里,先探探她是什么个态度。若她急着要掌家权,给她便是,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能耐撑得起沈家。”
李氏这时又阴阳了句:“还得咱们大公子懂点事才好,若成婚后还是像以前那样……怕是财神爷亲自来了也无用。”
这话,直接戳到元氏心里。
她铁青着脸,绞紧了手绢。
母凭子贵,子荣母荣。
自己儿子不争气,她有嘴也难辩。
可怀谦不是从小就这样的。
他只是对这世道太失望,心里太苦了。
再说,沈家是他一个人败完的吗?
府上几十口人都不吃不喝不玩不用的吗?
她可从未苛扣过哪一房的支出。
气氛一下变得沉重紧张,小辈们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个个低着头,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唯有角落里,咔嚓咔嚓磕瓜子的声音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