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徐州城里的药物吃紧,夏栀满知道,但没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放手,你给我放手!”一名身穿棕色西装的男子用力夺过药品来,满脸憎恶的甩开手,“都快死的人了,还吃什么药。”
听口音,这不是中国人,是日本人。
被抢的是位妇女,身穿灰色长褂衣襟前还有不少的补丁,被人用力一甩扑倒在地,孱弱的身子大抵是遭不住,咳嗽个不停。
“你还给我。”快要撑不住了还要拼命拽着他的衣服,咳的断断续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要…药,你去…去排队,别抢我的……”
没等夏栀满动作,就看见程瑜已经飞快挤入人群,将地上的妇人扶起来,“你的肺痨已经很严重了,先去做个详细检查。”
妇人却执拗的不肯走,还想上去抢回药来。
程瑜怕耽误不起,这人咳得厉害,如果抢救不及时真的会要命的,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谁让你们走了。”这男人直接挡在她们二人面前,身形高大一下子挡住了全部的路。
“她的药都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程瑜怒道。
“你快让开,她很严重了,必须急救不然会死的。”
谁知这男人哈哈大笑,“快死了又怎么样,你们中国人的命又不值钱,这么好的药用在你们身上实在浪费,死就死了,还救什么。”
这妇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程瑜急的满头大汗,懒得和他计较,“滚开,快滚开!”
夏栀满已经挤进来了,她扶着妇人半坐在地上,无视程瑜惊诧的眼神,蹲下快速将针包打开,取出银针来朝着颈间穴位扎去,仅仅三针就让咳嗽不止妇人缓停下来。
妇人意识已经不清明,嘴里还在微弱的说着,“药,孩子的…药。”
这时医院的医生也匆匆赶来将人抱走,程瑜和夏栀满也随着离开,却被这日本男人给拦下来。“这位医生好医术,跟我走一趟吧。”
心里惦记刚刚带走的妇人,夏栀满冷脸,“让开。”
这日本男人吃瘪笑了下,想了想向前几步,追上了已经被抱走的妇人,他们脚步匆匆的赶往病房,谁知这日本男人追上来就伸出脚绊了他们一脚,医生连带怀里的妇人一时重心不稳,齐齐摔倒在地。
日本男人觉得有趣,又从他们身后踢了两脚,故意说道,“你们太蠢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程瑜要被气疯了怒道,“你!”
就在日本男人得意之时,突然觉得左脚脚踝一疼,踏在地上的左脚猛的一扭,整条左腿顿时失力,“咚”地一声顿时整个人半跪在地。
转头去看,一根银针就插在他的脚踝去,他将银针拔下来,就听到夏栀满清冷的声音,“这是中国,轮不到你们倭国的人放肆。”
日本男人气炸了,自从知道中国人说的倭国什么意思后,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这个词形容他和他的国家,转头瞪过去,不过是个女人,“正好家里少个看病的,来人把人带走。”
话刚说完,外围就挤进一群穿着黑西装的日本人来,各个留着八字胡,腰间别着枪。
周围的人迅速散了一大半,程瑜怕这人真把夏栀满给带走,立马起身将人护在身后,“你别太过分。”
日本男人猛的拉起程瑜的衣襟用力一甩,程瑜整个人被推倒在地,半个身子狠狠的砸在地上。
“啊,抱歉。”说完做作的拍拍手,半眯着眼威胁,“上次和我犟嘴的中国女人被送到了我们的慰安所,你也想去试试?”
那语气,那神态,让人恨不得上去抽他两巴掌。
在场的人大多剩下医院的医生,此刻都被气的脸色铁青,可他是日本人,没人敢贸然动手。
夏栀满赶紧上去将人扶起来,“程瑜姐,没事吧。”
程瑜看见这么多人,心里也打鼓,她怕真的把夏栀满给抓走,对着夏栀满沉重摇头,“满满赶紧走。”
身后的男人听到后更加嚣张,直接将腿踩在门框处,“想走?也行,那就从这跨过去。”
日本男人指指胯下,又不怀好意的盯着夏栀满上下打量,“或者跟我走,当个私人医生专治日本人。”
程瑜气红了眼,紧紧攥着夏栀满生怕她出事,脑子里疯狂想对策,夏栀满嘴角崩紧,冷眼看他,“你再说一遍。”
“呦呵,美人生气了。”日本男人来了兴致,脸上的表情越发猥琐,都想伸出手来去摸夏栀满的脸,“生气的样子更像是在发情,在床上会更有…”
话还没说完,肩膀处就传来剧痛。
看起来身材娇小,柔弱无害的夏栀满快速上前,手握银针利落的狠插进他的肩膀处,用力下压带着寸劲将银针摁入他的骨头缝里。
日本男人痛苦大叫,半个身子没了知觉,明明看起来毫无力气女子他却无力反抗,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往下压。
他很快反应过来,另一半身体朝她撞来,却没想到夏栀满更快,直接将他另一半身子转过,狠狠的拍在门框上,一手按在他的肩膀处,一手将他的脑袋按进门框里,整个脸已经扭曲发红深陷进了木头里,压出深深的红印来。
不知何时,夏栀满的指尖又夹了银针,针头对准他的眼睛,直直的就要插进来。
“中国人你惹不起。”
那眼神,那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平静的小脸根本看不出这人此刻在做着如此狠戾的事情。
日本男人被吓蒙了,针尖就是赤裸裸的死亡预警,整个人不住的瞪大眼睛,恐惧的看着快要落下的针尖。
夏栀满速度很快,周围的日本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看自家老板受到威胁,立马一拥而上。
“满满。”程瑜惊叫一声赶紧起身,“小心身后。”
周围的人也都反应过来,全都扑上去。
夏栀满察觉身后危险,转身就将银针插进来人的脖颈处,利落抬腿开始扭打起来。
日本男人看着局势转变,对夏栀满恨到极致,丢了脸面的他已经失去理智,“把她给我抓住,给我抓住。”
大厅一片混乱,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医生,他们手里都有枪,到底是招架不住这么多人,“砰砰”两声枪响,直接将人全部震住,大厅一时间冷静下来。
“谁开的枪!”日本男人瞪着双眼,现在军火稀缺,他手下的人也就是装装样子,枪里根本没子弹。
夏栀满皱紧眉看向声响处,这天杀的日本人真敢开枪?
谁知来人竟然是他。
“苍原先生,真是好大的本事。”
张晚凝将枪收回,轻轻吹了下枪口的青烟,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人。
那模样像极了某人,夏栀满猛的转身,不远处一辆漆黑的车子停在远处,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人,却极具威慑力。
但夏栀满却知道,她不久前才从这辆车上下来,但顾烨霖为什么没有走,那岂不是刚刚她动手的时候他都看到了?
她怔怔的看着手心,心里懊恼人设崩塌。
日本男人看见来人明显一怔,下意识的寻找身后的人,没有找见来人心里平下许多,却在目光收回时看到了路边的车子,再一看车牌…他心里顿时慌起来。
“没想到这家医院是顾都督罩着的。”日本男人立刻弯腰,“是我的错,我立马就走。”
日本男人想立刻离开,却被张晚凝一手拦住,另一只手里转着枪,朝着夏栀满的方向抬抬下巴,“道歉。”
“你。”日本男人咬牙,再怎么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头道歉,还是给个女人,“不要欺人太甚。”
“不道?”随后手里转着的枪停下猛然顶上他的太阳穴,张晚凝朝着车子的方向看了眼,威胁道,“你知道的,大帅的脾气不太好。”
日本男人瑟缩一下,瞬间不敢有任何异议,走到夏栀满面前,鞠躬,“申し訳ありません。”
张晚凝不耐烦的踹他屁股,“八嘎,讲中文。”
日本男人紧紧攥拳,迫于压力只好再次九十度鞠躬,“对不起。”
说完就完立马撤,临走前,张晚凝又说了一句,“大帅让我警告你,不止这家医院是他罩着,整座徐州城都是他罩着。”
夏栀满心下震动,但车子很快就被开走,连句道谢都来不及。
顾烨霖和传说中的,书中描写的太多地方不一样,突然觉得内心愧疚,名单到手她就离他远远的,绝不会再欺骗他。
夏栀满这一整天都在忙着收拾残局,原来大别山这几天被封了,大别山又被当地人称为药山,盛产常用的药材,运气好了还有珍稀物种,老百姓没钱治病都会上山去采药,用来治病或者卖给医馆。
自从港口被停后,药品根本进不来,当地的医院药馆也只能去大别山采药来应急,谁知这下连大别山都被封了,难怪连日本人都急了要来领济世医院的免费药品。
但免费药品每日有限,先到先得这才引发争夺。
“为什么会封?”
“据说军团在里面查出了黑煤矿。”程瑜声音压的很低,抬手向上指指,“听说是上面的人和日本人勾结将煤都运到日本去了。”
“真是太可恶了,都是一群汉奸,不过我看新来的都督不像是这种人,这几天大别山别说人了,一只鸟都飞不进去。我们药也快没了,港口一停,大山一封这叫人怎么活。”
程瑜颓丧着脸忧愁的很。
这个时期不仅煤炭还有很多地下的东西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运走,夏栀满忧虑重重,又算算日子距离日本人无条件投降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没想到昨天她在等顾烨霖,今天就成了顾烨霖等她,忙到天黑夏栀满才匆匆赶到都督府,门口停着一辆车,乔延青靠在车前说不明白是不是在等她。
“夏院长,大帅等候多时了。”
夏栀满刚踏进门去,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端了上来,夏栀满莫名眼热,辛苦劳累的一天能得此刻一瞬才是最温暖的。
尝了满口,味道鲜美咸淡适宜软硬适中,恩味道不错,眼底失望,就是不是他自己做的。
“这不是你做的。”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再美味的食物也没了品尝的欲望,“顾烨霖你一点也不诚实。”
“你吃过我做的?”这点倒是出乎顾烨霖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一下子就猜出来,顾烨霖有些古怪的看着她。
这话把夏栀满问了愣,当然吃过,吃过好多回了。
女子眼底的失望不满都快溢出来了,顾烨霖疑惑,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看她将碗里的面拨来拨去估计是吃不下去了。
“咳。”顾烨霖手握空拳轻咳一声,“既然夏院长吃饱了,乔延青在门口等着送你回去。”
顾烨霖没有留恋,拿起外套转身就走。
“喂。”夏栀满急了,这人怎么说来说去就是要送她走啊,“我不想走,顾烨霖。”
她喊他名字时总是拖的长长的,软软的调子像要随时扑在他怀里撒娇。
顾烨霖胸膛间轻叹,抽手却没抽出来,“放手。”
“夏院长…夏栀满!”
“干嘛,干嘛非要赶我走。”夏栀满是真委屈了,她已经放下身段,可任务太艰巨人太难搞,她自暴自弃,“我不想走,家里太黑了。”
顾烨霖见她垂着头,夜很深了,他也懒得和她兜圈子。
“夏院长你是不是太冒险了。”
夏栀满心里咯噔一下,抬头茫然看他,牵出笑意来,“啊?”
“为了一号仓的药品还是大别山的出入证,夏院长,你到底想要什么。”
夏栀满怔了下,脑子里都空了一瞬,片刻被漆黑眸里质问吓清醒了,夏栀满这才反应过来,顾烨霖根本不是在和她闲聊。
夏栀满有一瞬间的紧张,手心都冒了冷汗,只知道药品吧,不知道名单吧,那名单要是落入顾烨霖的手中就完蛋了。
她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候她只能否认,她打死也不能认。
大不了,她就再哭一次。
“又要哭?”男人冷冽声音响起。
夏栀满脊背都僵了,乌木沉香下理智稍稍回笼,抬头十分茫然,瞪圆清棱棱的大眼望过去,“顾烨霖你再说什么,我明明是为了你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