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兴宇握紧了她的手,灯光下她一双眼睛灿若晨星。突然之间,有一个念头突然扑进了他的脑海中,恍惚间,尤珵美已经抽出她的手,他怅然若失,握紧了手掌。
她笑了一下,仿佛是掩饰一种不自在一样,问:“宋兴宇,你吃过晚饭了吗?”
宋兴宇摇摇头:“没有。”
她呵了一下手,说道:“要不,你上去吗?我家里还有些吃的,我给你热一下。”
宋兴宇看了一眼楼上的灯光,问:“会不会不方便?”
尤珵美想了一下,说道:“双楠还在医院里,她可能在医院里过夜了,要陪床。曼曼已经睡了。”
宋兴宇点了一下头,于是跟在尤珵美的后面上了楼。
一推开房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尤珵美让宋兴宇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自己直接进了厨房,拿起围裙系上,便动起手来,手脚麻利。
宋兴宇转过头去看着她,只见她围着一个粉色小花的围裙,头发结成了一条松散的发辫,垂在一侧的肩上。他看了一会儿便生出恍惚来,这一幕熟悉而陌生,倒像他是晚归的丈夫,而她是贤惠的妻子。他压下去的念头又冒出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过一会儿,一阵一阵的香味飘了过来,他便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尤珵美已经做好了,西红柿打卤面,盛了满满一碗。
他急忙接了过去,闻了一下,便说道:“真是香。你不是说有现成的,热一热。”
她把墙角的小餐桌拉了出来,微笑了一下,说道:“那个——曼曼剩下的,就算了,要招待客人就太没有诚意了。”
他坐在了餐桌旁,说道:“我是客人吗?”
她笑得心无城府:“是呀,我尊贵的客人。”
他一时气结,专注于眼前的面条,尤珵美瞅着他说道:“现在怎么样,心情好一点了?我以前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是只要肚子填饱了,总会好过一点。”
他吃了几口,抬起脸来,看着她,说道:“很好吃。我没有想到你这麽会做饭。”
她扯了一下嘴角,似是嘲讽:“你忘了,我结过婚,做过家庭主妇。”
宋兴宇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吃了几口,才问:“那个人有没有说过你的厨艺不错。”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睛望着远方,语气板板的,说:“我做的东西,他从来不吃。”
宋兴宇心内一颤,看向了她,她似有察觉,调回目光来,笑起来,眼睛弯弯,让人看不见她眼里的哀伤,她说:“怎么?吓住了。那个人——他有专门的厨师,我这些雕虫小计入不了他的法眼。还好,我女儿是喜欢的。”
看他吃的差不多了,她轻声问:“还要吗?还有一点,我给你盛。”
他看着她背影,转过身去的一刹那间,微仰了一下头,借着灯光,他看见她眼角的一点晶莹。可是等她
转过身来,已经若无其事,把面放到他的面前。
他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面解决掉,她伸手去拿碗筷。
他蓦地伸出手来,她的手来不及收回,他抓住她的,她的脸色白起来,急忙抽回去,惊叫道:“宋兴宇。”
宋兴宇有些狼狈,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动作。太匆促了,为了让她安心,他微笑了一下,说道:“跳跳,你要和我说一下吗?我已经向你倒了一晚上的垃圾,你呢,以前的事情要不要说一下。”
她匆匆一笑:“没什么好说的,一段失败的婚姻而已。”
她并不想说,那一段过去,埋在心里就让它腐烂掉,何苦再拿出来检视一遍,撕开那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
宋兴宇抢过碗了知道她并不愿在他的面前敞开心扉,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能慢慢来了,她孑然一身,而他不缺耐心。
刚刚把碗筷收拾好,她便听到卧室里,曼曼哼了几声,便来不及说什么,直接去了卧室。曼曼想必已经憋着尿了,只是贪睡,闭着眼睛,蠕动了身体。她摸着孩子的脸,轻轻喊了一声:“曼曼,起来上厕所吧。”
她摇了摇孩子,曼曼模模糊糊张开眼,尤珵美轻轻拉起她来,抱着她进了厕所。拉开卧室的门,客厅里空荡荡的,宋兴宇已经不见了身影。曼曼上完厕所,尤珵美把她放进被子里,小心翼翼掖好被角。她走出卧室,手机响了两声,她急忙拿起来一看,很简洁的语言:跳跳,谢谢你的安慰,谢谢你的面。还有我喜欢你做的东西,希望经常能吃到。”
尤珵美攥紧了手机,望着前面的灯,怔怔出了神。
方弘的工作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他决定两天后离开北京。一大早,他窝在酒店的房间里,看这玻璃外面昏黄的天空,一到春天,北京的风尤其多,站在窗边,能看见街上光秃秃的枝丫摇动。尤珵美的事情沉甸甸的压在心头,那天傍晚的一幕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了,那个男人和她并肩走在街上,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那男人不时把她护在身边似是十分在意。
方弘思绪纷乱,从理智上来说,他是赞成她的新的开始的,可是感情上来说,他又迟疑了,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大哥的喝醉酒的情景不断在他的大脑里闪回。这样纷乱的局面是他没有想到的,跳跳会接受别的男人,这个想法根本就没在他的意识里出现过,所以才有这样的震惊吧。
他正乱七八槽想着,门上传来的“砰砰”敲门声,只以为是客房服务,便拉开房门。谁知道,竟是苏明,一身黑色的西装,神情严肃。他愣了一下,说道:“苏助理,怎么是你?你和大哥不是在比利时?”
苏明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恭敬:“我和方先生刚回来,方先生要见见小方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方弘只觉得全身一凛,本能不安,他问:“大哥来北京,是因为公司的业务吗?”
苏明微微一笑:“是因为公事。”
方弘只好点了一下头,说道:“苏助理,等我一下,我收拾东西。”
两人下了楼,车子早已等在外面。方弘才问:“大哥住在哪里,酒店吗?”
苏明笑一笑:“方先生,没有住酒店,Helen给方先生找了房子。”
方弘立即噤声,这是长住的打算吗?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走着,并不快,走走停停,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可还是车流如织。方弘望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阳光终于露出了头,在玻璃幕墙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一直到了朝阳区,方弘对这些地名并不熟悉,他只看着闪过的一个一个路牌,车子才进了一个占地颇广的小区。
这小区倒是很幽静的样子,与马路上的喧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苏明有些意味深长,说:“方先生,好像要打算长住了。”
进了电梯,方弘看着变幻的数字,一个心更是悬起来。苏明把他一直送到门前,按了门铃,才道:“小方先生,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门开了,方弘走了进去,才发现这房子还是原本的设计,并没有多余的隔断,南北通透,客厅很大,基本的家具一应俱全,房间是地暖供热,方弘只站了一会,就觉得热,方毅坐在一边的沙发,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黑色的长裤,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看着他进来,只是抬了一下眼,淡淡说道:“坐吧。”
方弘依言坐在他一侧的小沙发上,方毅问:“吃过早饭了吗?”
方弘点了一下头,方毅看他一眼,再问一句:“在这边还习惯吗?”
方弘依旧是正襟危坐的样子,他在方毅的面前放松不起来,何况这一次心里头还藏了事儿,只是回答:“还行吧,就是天气太干了,有些受不了。”
方毅“哼”了一声,突然之间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边,迎视着东边的太阳,半眯了眼睛。
方弘握紧了手掌,等待着他的发问。果然,他回了一下头,眼睛里已经有了一种寒冽的肃杀之意。
方毅把手里的杯子一放,说:“你去w市,待了几天?”
方弘立即回答:“四天,也没什么好玩的就回来了,这时候哪里太冷,又不能去海边。”
方毅笑了一下,问:“没有见什么人?”
方弘立刻紧张起来,说道:“没有。”
方毅终于走到他的面前,咄咄逼人,直白说:“你自己都说要去找她,这一会儿否认得干干净净。方弘,你不是小孩子了。”
方弘抬起脸来,眼睛有一丝哀伤闪过,静静问:“那天你听见,别人喊她了是吗?”
方毅盯着他,把手机打开,推到他的前面,正是那天中午,跳跳用一只手挡在额前,看着对面的照片。
方弘吃惊地抬起头来,激烈喊了一声:“大哥,你怎麽连这样的事情也做。”
方毅扯动了一下嘴角,像是微笑,并不说明。方弘也腾地站了起来,气愤说道:“大哥,你这样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
方毅只是听着他的责备,也不分辩。方弘终于忍无可忍,说:“跳跳,已经有新的生活了,我们不要去打扰她了。”
方毅横他一眼,脸色终于变了,问:“新的生活?你见过那男的?”
方弘悚然而惊,问:“你连这个也知道?”
方毅点了一下头,说道:“你看看后面。”
方弘拿起手机,轻轻滑过去,越看越吃惊,原来那照片有十多张,有尤珵美独自一人在上下班的路上,还有她和那个男人走在一起,最后一张才真叫他恐惧,竟然是一张她抱着孩子的照片,那孩子缩在她的怀里,穿着厚厚的棉服,头顶扎了两个小辫,扭过头来,露出一张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