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右手食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抬起眼眸，一双清冷淡漠的凤眸无波无动，薄唇轻启。
“不行。”
谢琳琅还未听他的话，便甜甜笑了起来：“谢谢兄——”
待听清谢阆的话，她笑颜陡然一僵，眼眸睁大：“兄长，你刚刚，说什么？”
谢阆侧眸，瞥了眼同样惊讶的少女，看着她唇边梨花似的小小笑容僵在嘴边，眸底不觉划过一丝笑意。
再转过头，仍是一片冷淡。
“不行。”
谢大太太也愣了一下：“这是为何？你不是鲜少去那庄子上吗？放着也是放着，不如——”
谢阆神色淡淡：“我可以将太华山的那处庄子给她。”
太华山的庄子上也有温泉，只是比桃花山庄的要差一些，地理位置也不如桃花山庄。
谢琳琅咬唇，有些委屈的看向谢阆：“可是我就喜欢桃花山庄，兄长，反正你也不去那里，桃花山庄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送给我吧？”
谢阆眼睫轻抬，目光淡淡看向她：“谁说我不去？”
谢琳琅一怔：“可，可是那桃花山庄——”
那桃花山庄是女子们爱去的地方呀。
那处温泉能够让女子肌肤越发白嫩光滑，甚至可以调养女子难孕之症，故而在京中女子间极受欢迎。
许多人想找谢阆花十倍价格买下，他都不曾卖，可自己也没去过，谢琳琅还以为他是留着准备送给自己的。
谢阆睫羽轻抬，有几分不耐。
“那桃花山庄如何？”
南姝方才听到他说那句“谁说我不去”时，已然吓得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生怕谢阆说出他是带她去了，紧张的看向谢阆，两手紧紧交握，指尖都泛起白来。
谢阆察觉到南姝的视线，只轻轻瞥她一眼，在看到她微微发白的面容时，也不过淡漠移开。
谢琳琅眼眶微红，像是委屈了般道：“我还以为兄长是想要将那温泉送给我……那桃花山庄能调养女子身子，兄长身边并无其他女子——”
谢阆轻嗤一声，打断她的话：“谁说没有？”
谢琳琅惊愕的瞪大眼睛。
屋中看热闹的二房和三房也惊讶的看向他，谢大太太更不必说，手中的茶杯都险些摔了。
谢大老爷眉头紧拧：“你身边有女人？我怎不知？谁家的姑娘？”
谢阆却不说话了，侧过头来，手臂轻抬，慢悠悠的从南姝手边将那杯她不曾动过的茶水端起，一手捏着杯盖轻轻刮了刮上面漂浮的茶叶，低眸啜了一口。
谢大太太也坐不住了：“问你话呢，谁家的姑娘，我可曾见过？”
南姝已然连呼吸都窒住了。
谢阆却尚嫌不够般，缓缓放下茶杯，抬起头来：“自然是——”
南姝一口气提到胸口，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无比紧张恐惧的看着他，后背处渗出一层冷汗来，连眼前视线都有些飘忽了。
他若敢说出那句——“见过的”，
南姝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吓晕过去。
谢大太太同样紧张的看着他。
谢阆身边有女人这件事虽然让他们惊讶，倒也不至于格外震惊。
他也是二十六的成年男子了，寻常儿郎这个年龄孩子都有三四个了，他却身边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这便足以叫谢大太太担忧。
如今听他说他身边有女人，谢大太太倒是松了口气。
她只是紧张，那人究竟是谁？
是府里的丫头倒好，她到时便当个好人将那丫头赏给他做个良妾也便是了，等主母进门再送过去，也算不得失礼。
可倘若是养在外头的人，那便不太妙了。
“自然是如何？”谢大太太催促道。
谢阆手中白玉茶盏落在红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
他淡淡道：“——母亲不曾见过的。”
谢大太太眼前一黑。
南姝同样眼前一黑，她一手扶在桌沿，缓缓的慢慢的吐出口气来，只觉得自己身子软的几乎坐不住。
幸好，幸好——
以谢大太太的雷霆手段，倘若谢阆刚好说是她见过的，她非得找出那个人不可。
到那时，她和谢阆的这段奸情便无论如何都藏不住了。
还好。
南姝心中如此想着，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是被气的。
谢阆他，是存心在吓唬她。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害怕！
谢大老爷紧皱着眉头，不满的看向谢阆：“那个女人，你养在外面了？”
谢阆并未作声，落在众人眼中，便是默认。
谢六姑娘在最初的惊讶后，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亏她昨日还在想自家哥哥一点都比不上大堂哥，原来大堂哥竟然也是个离不开女人的主。
亏了谢琳琅还天天在她面前如何夸赞自己哥哥不近女色，守正自持，克己复礼呢。
谁家不近女色，守正自持，克己复礼的哥哥能在未娶正妻前便在外头养外室啊？
她哥哥虽然喜欢女人，那也都是正儿八经抬进门的，可没有养外室的做法。
时下男子虽然也可三妻四妾，可如谢阆这般的身份背景，日后娶的不是亲王之女便是同为簪缨世家的贵族女子，倘若叫那群贵女知道自己的夫婿在自己未过门前便养了外室，自然会觉得难堪。
谢大老爷也是念此，面色格外难看：“养在哪儿了？”
谢阆神色淡淡：“这是儿子的事，便不劳父亲操心了。”
他起身，宽大衣袍拂过红木桌案，扫过南姝搭在上面的手指。
“儿子还有些事，便先告退了。”
说罢，他朝几位长辈行了一礼，施施然离去，留下一屋子惊愕的人。
一早上欢欣喜悦的气氛便这样被谢阆几句话搅乱，谁也待不下去了，纷纷提出离开。
南姝最后一个离开，站起来时腿脚还在发抖。
谢阆方才，实在将她吓得不轻，她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
春芝等在外面，见她面色异常难看，连忙拿着手上的斗篷替她披上，扶着她往绛雪轩走。
一年中崭新的一日，日光倒是明媚的。
道路两旁还有一些精心照看的树丛，颜色翠绿生机盎然，偶有一些说不上名的花在这寒冬盛开。
南姝却什么也看不进去，她脚下踉踉跄跄，整个人还沉浸在莫大的恐慌之中。
春芝说了一些话，她也没听进去。
春芝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又被谢家的人骂了，心中替她生气委屈。
两人行在人迹罕至的小道上，春芝正扶着南姝，后颈突然一痛，扶着她的手不觉松开。
待南姝反应过来，已然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