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雪骤然回神,意识到方才的行为多有不妥,心中懊恼,连声致歉:“公子抱歉,方才失礼了,不过是看着公子有些熟悉,像是我认识的一个故人,故而对公子多有冒犯,公子莫要在意。”
男子仍旧盯着顾青雪,这一次却开口:“故人?”
声音低沉,说不上难听,也说不上好听,确实是没有听过的。
既然这样,那这人应该就不是她所想的那人。
顾青雪愈发觉得她方才的行为不当,有些愧疚。
又注意到男子衣摆处有了血迹,立即道:“公子,你衣服脏了,总归是因为我,我带你去客栈换一身衣服吧。”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在意,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再遇上危险。”略一颔首,男子便打算离开。
转身之际,顾青雪眼尖瞧见这人左手大拇指处竟有一圈淡淡的痕迹,就像是长期带着扳指留下的。
那隐隐作祟的熟悉感再一次席卷心头,她眼疾手快将人拉住,趁其不备伸手过去,“公子,失礼了。”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面具,顾青雪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与期待。
谁料还没来得及扯下,后颈处一阵钝痛,她惊愕的看着男子,下一瞬,陷入了一片黑暗。
夜色中,一道矫健的身影抱着一个女子飞檐走壁,未等人看清,便消失于天际。
日升月落,天光透过窗子,倾洒在床幔上。
顾青雪眼皮动了好几下,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清醒的瞬间,大脑一片迷蒙,刚要有所动作,后颈处的疼痛便蔓延开。
她的脸刹那间皱了起来:“嘶……”
“姑娘,您醒了?”
竹鸢听见动静,端着盛着热水的盥洗盆进来,伺候她洗漱。
青鸢则安安静静的整理着床铺。
顾青雪恹恹接过被热水浸湿的帕子,覆在脸上的那一刻,昨夜的记忆翻涌而出。
她胡乱抹一把脸,凝视竹鸢青鸢二人:“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
竹鸢愣了一下,一言不发。
青鸢本就话少,此时更是默不作声。
顾青雪的脸色渐冷,看着竹鸢青鸢二人,久久未曾说话。
直到盆中的热水不再冒气,她道:“你们现在在我的院子里,但心里的主子,到底是谁?”
青鸢掀了掀眼皮,将难题抛给竹鸢。
竹鸢深吸一口气,对上顾青雪的目光,轻声道:“姑娘,是您。”
“你们心里当真这么想?”顾青雪嗤笑。
“是。”竹鸢与青鸢一前一后应声。
顾青雪看了她们好一阵,再度询问:“如果当我是主子,那我问你们的话,说还是不说。”
竹鸢心情有些复杂,未曾想到这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顾姑娘,居然还有如此魄力。
不过换到顾姑娘的角度看,她们的确做的不称职。
既然主子将她们给了顾姑娘,她们就应当将顾姑娘视为主子才对。
竹鸢很快想通此事,不再隐瞒:“姑娘,不是奴婢不想告诉您,是奴婢也不清楚您究竟是怎么回来的,昨夜您久久未归,奴婢本想去寻世子帮助,就听见您屋子里传来了动静。”
“待奴婢与青鸢进来的时候,窗子大开着,您安安稳稳的躺在榻上。”
青鸢点头。
顾青雪心头无名火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怀疑。
将两个丫鬟屏退,顾青雪捋了一遍昨夜的记忆,越想,心里越痒,就像是一只猫儿在她心尖抓挠。
她有心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又不知道该寻个什么样的由头,纠结了许久,非但没有考虑出个所以然,反而白白耗费了不少时间。
罢了!
裴慕珏是齐王府的世子,反正都跑不了,早点迟点又有何妨?
比起这个,父母的事情显然更重要。
命竹鸢为她梳妆后,她带着竹鸢出府。
马车晃晃悠悠,停在刑部大牢外。
念着很快便能见到父母,顾青雪忐忑激动又紧张,谁知,还未进到大门,便撞上了自里头出来的花恒一行人。
顾青雪身子登时一僵,昨夜那暗卫狠下杀手的画面再次袭来,她脚步不稳,若非竹鸢及时将她搀扶,她怕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此时,花恒也看过来,瞧见顾青雪的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多种情绪。
竟然还活着?
被花恒看这一眼,顾青雪如同被毒蛇盯上,浑身难受。
她稳住呼吸,垂着头退开,让花恒一行人通过,眉头却紧紧皱着,忍不住胡思乱想。
看着一只又一只脚从自己面前经过,花恒并未刁难,顾青雪松一口气。
耳边却有那群官员的议论声传来。
“那不是顾家的女儿吗?居然被她逃过了一劫。”
此人说这话无非就是感慨一下,花恒却难得接话,意味不明道:“是啊,可惜不是个安分的。”
众人面面相觑,皆以为花恒是因为皇家别苑外的事情对顾青雪嫉恨上了,但顾青雪清楚得很,并非如此!
花恒是在遗憾昨夜没有杀掉她!
与花恒这一碰面,顾青雪来时的复杂情绪都已经没了,只剩下对父母的担忧。
她急匆匆的进了大牢,给了狱卒好一番打点,才被允许多探视一刻钟。
跟着狱卒一路走来,顾青雪看着周围又脏又臭的环境,忍不住红了眼眶,更别说时不时还会有一只老鼠张狂的跑过。
父亲母亲便是在这样的环境过了一日又一日。
心头的酸涩在看到蓬头垢面的父母时,彻底化为了实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父亲!母亲!”她扑到栅栏上,“女儿来看你们了。”
“青雪,你怎么来了?”
苏柳率先看到女儿,挪动着握住顾青雪的手,满脸激动。
端坐在角落闭目养神的顾凌此刻也睁开双眸,鹰眼中难得生出了丝丝柔情。
狱卒收了顾青雪塞的银子,不欲打扰他们一家人聊闲,将锁链打开,放顾青雪进去,留下一句注意时间就离开了。
顾青雪顾不得旁的,将竹鸢差使出去,她钻进牢房中,一家人寒暄一番。
她始终记挂着花恒那事,焦急询问:“父亲,母亲,你们可还好?花恒可有对你们不利?”
顾凌与苏柳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头:“并未。”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了花恒?”苏柳蹙眉,“可是花家害你?”
顾凌眉头猛地一拧:“他敢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