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十号，是钢厂发工资的日子。
温尔尔坐在她爸的办公室里，偷偷把池让和钢厂财务叫来刷卡。
刷完卡，她随手把卡往包包里一丢，一脸疲惫。
钢厂上个月又是赤字，账上一分钱都没有，她只能套自己的信用卡来给大家发工资。
这是她最后一张信用卡，下个月不知道该去哪儿才能弄来钱。
“学姐，你今晚有空吗？”
池让看她这么累，本该让她多休息休息，但今晚这个活儿，他觉得应该跟她说说。
“有啊。”
只要有赚钱的机会，温尔尔就是给自己灌几杯黑咖啡也要去。
“怎么，要应酬吗？男的女的？多大的单子？”
池让摇摇头，“是我一个同学。”
“她考上了财大的研究生，他们学校今晚有个金融学名师讲座，问你愿不愿意去？”
温尔尔也是金融学研究生，不过她因为没钱没时间，被迫无限期休学。
但只要有跟金融学相关的，不管是替大学生上课点名，还是帮忙去讲座凑人数，她都很乐意去。
“几点？”
“今晚八点到九点半。”池让略带歉意说，“不过费用可能没那么多。”
“八点啊……”
八点是她去厉峫家的时间。
温尔尔有些纠结。
一想到这段暑假以来，她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机会去大学里蹭课，她的课业已经落下很多。
为了不让自己以后复学跟不上大家，她还是决定去听这个讲座。
“你把教室地点发给我吧，我一会儿回家拿了书就去。”
……
温尔尔偷偷跑去厉峫家，拿了自己的书和笔记本，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就朝财大去。
财大不是她的母校，也不是她读研的学校，她读研的学校在旁边的985综合大学——S大。
根据池让发给她的地点，她顺利找到财大的多功能厅。
“吁——”
看到前排还有位置，温尔尔松了口气。
她在门口签到处签了池让同学的名字和专业，就赶紧在讲台正前方的前排坐下。
听说今天来分享经验的是金融行业的新贵。
她要好好听，说不定还能趁机把她这两个月自学遇到的难点解决了。
很快，一个财大的老师走到讲台上来。
一通介绍今天讲座的意义之后，老师开始热场。
“今天要跟我们分享经验的是我市著名的企业家、慈善家。”
“他，将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分享他的成功经验，让我们欢迎厉氏集团的厉总！”
温尔尔正低头翻书，把自己之前留下的难点翻出来。
她没注意讲台上老师说了什么，只听到周围响起一阵掌声，外加一群女生激动的尖叫声。
“哇——他是谁啊，好帅！”
“竟然不是秃顶老头，我今天真是赚了！”
温尔尔下意识的跟着鼓掌。
一抬头，就猝不及防地跌进了厉峫的目光里。
怎么是他！
温尔尔鼓掌的手顿在空中，错愕地张着嘴巴，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厉峫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她，他也很惊讶能在这里遇到她。
他到财大来，是北区开发案的形象需要。
他对这种讲座没兴趣。
不过现在，他有点兴趣了。
厉峫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接着意味深长地冲温尔尔的方向笑了笑。
很好！
这个时间他本该打卡在家的老婆，居然出现在这里。
厉峫的那个笑，温尔尔顿时感觉寒毛竖起，缩紧了肩膀，像是被人扼住后颈拿捏了一样。
靠！翘班被老板当场抓包，谁懂啊。
因为他，整个讲座下来，温尔尔几乎没听进去一句。
“接下来是提问环节，哪个同学有问题想要问我们厉总的？”
铺着红毯的讲台上，厉峫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温文尔雅，洒脱不拘。
把台下的小女生们迷得七荤八素。
身边举手的人像海滩上的蛏子一样多，温尔尔用书本遮住半张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厉峫偏偏就指了她。
“好，这位同学请你起立。”
有人拿话筒给她，“同学，请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哪个专业的，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们厉总？”
这……她是收钱来替人点名的啊！
温尔尔硬着头皮站起来，心虚不已。
“我叫周雯，国际金融研一，我想问厉总，请问您创业的第一桶金是怎么赚的，赚了多少？”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题。
厉峫脸上场合需要的假笑慢慢收起。
良久，才听到他用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声音说：“第一桶金是十七岁，在意大利扫大街，四欧元，折合人民币三十块钱。”
“啊？才三十块钱……”
“好厉害！”
周围又是一阵感慨厉峫的成功。
就好像他们也能跟他一样，只要赚到这三十块钱，就能拥有百亿身家。
只有温尔尔在面对此刻的他，羞愧得抬不起头。
十七岁，扫大街……
她不敢想象他一个人在国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但她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家。
讲座结束。
厉峫给她发了条消息：[我的车在校门口，去车里等我。]
温尔尔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的，她乖乖上车等他。
财大领导总想邀请他一起吃个饭，厉峫一直拒绝到校门口。
“厉总大忙人，那我就不强求了，有机会再来。”
校领导抓着他的手不放，厉峫的目光却投在那个扒在车窗上看别人喝奶茶的人身上。
厉峫的车正好停在财大校门口奶茶店的旁边，买奶茶、喝奶茶的人很多。
她们三两成群，有说有笑，快乐无虞。
她有多久没喝奶茶了？
温尔尔看着他们，在心里默默回忆自己上次喝奶茶的时间。
好像一年多了吧。
自从她爸妈和妹妹出事，她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消费自由。
她现在用来当做早餐的牛奶，都还是她两个月前去医院献血，医院送的便宜奶。
温尔尔不怕丢脸似的，一直盯着奶茶店的招牌看。
算了。
今天在钢厂都已经把信用卡刷爆了，她现在连犹豫要不要喝的资格都没有。
温尔尔把头缩回去，低着头坐在位置上玩自己的手指。
跟小时候没有小伙伴一起玩的小聋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