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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听得非常的仔细,甚至连女儿口里的“侯夫人”三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从前女儿都是口口声声“祖母”,“不过是做梦呢,澄娘别多想,你娘还好好地呢,有爹在呢,你会有弟弟的,还有那红莲怎么可能成为爹爹的妾呢?”

袁澄娘晓得做梦这一说很难叫人相信,只是她总不能说自己重生一回,只得把事儿权作是做梦,还以为她爹不信,“爹爹,是真的,是真的,您别不相信,您去看看老太太是不是请了定方师太过来,您去打听打听看看……”

袁克立不迷信,子不语怪力乱神,见女儿的激动样,他还是哄着女儿,“老太太一贯信定方师太,请师太上门也不是什么事儿。”

袁澄娘却对定方师太深恶痛觉,索性嚷嚷道,“定方师太肯定说了女儿是肖虎之人相克,老太太才不肯叫我出去见人。”

袁克立晓得嫡母肖虎,这与肖虎之人相克,必然指的是嫡母,他的脸色一下就暗了下来,书房窗子开着,能看见外边院子里一片好景致,却没能让他的心境稍好一点儿。

他生下来便是庶子,且是叫嫡母不喜的庶子,都因亲姨娘乃是老姑太太身边的大丫环,有段时间竟然专宠于老侯爷,早就成为嫡母的眼中钉,他姨娘产后大出血而亡,他生下来便是无从依靠,亲爹老侯爷更是不能指望。

袁克立一贯晓得嫡母心思,这么多年隐忍不发,不过是碍于孝道,孝道若有亏,他哪里还能有安身立命之所,瞧着小小的女儿,见她满脸的惊惶,不由心疼起来,“澄娘,爹的好女儿,都是爹没用,爹没用,本来七尺男儿,竟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

确实是没用,袁澄娘心里头有掠过这种忤逆的想法,在此时却不肯如了他的意,“四叔能考科举,爹为何就考不得?”

袁克立垂眼,内心如卷起滔天巨浪一般,四弟能考,他如何不能考?

他也是有秀才的功名,待得三年后可去参加乡试。

四弟能考,概因有老忠勇侯爷护着,而他不能考,则是要打理府里上上下下的事。而这打理家事,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大哥与二哥都是嫡母所出,一个科考为官,一个荫为官,他到不想与大哥跟二哥相争,争也轮不到着他。

可为什么同他一样的四弟,却能叫老忠勇侯爷请得名师相教,而他却只能汲汲于营地打理家事,况老忠勇侯爷若故去,侯府必定分家,他这样的庶子能得几多?

只是,他一时难以做下决定,犹豫地看向女儿,“若、若爹真去,侯府上下谁来打理?”

袁澄娘就怕她爹打退堂鼓,此时瞧出袁克立的犹豫之色,连忙加了一把火,“以前没爹爹打理,侯府不也是好好的,反正澄娘没瞧出来有什么不同。”

袁克立不由苦笑,连六岁女儿都能发现的事实,他怎么就走了魔障而身陷进去呢,一旦分家,他们一家三口哪里还有立身之地,他堂堂一个大男人,难道真要靠妻子的嫁妆过活吗?

更何况,妻子的嫁妆大部都填补了侯府的亏空。如今一想来,他真是对不住妻子何氏,他伸手抹把脸,眼里露出坚毅之色,“好些年都不曾真正念过书了,不知道澄娘可有空陪爹爹在书房认字?”

袁澄娘自然懂得袁克立的言外之意,满脸的欢欣之色,“那女儿不用去家学了吧?”

袁克立一笑,“没事学那些迂腐之见,没得学歪了我的女儿。”

侯府有家学,请的亦是所谓名师,袁澄娘六岁时按理得去家学,她懒得早起就跟侯夫人撒娇不爱去,侯夫人“疼宠”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让她去家学“受苦受累”。

袁澄娘待得嫁人后才渐渐回过味来侯夫人的一片宠爱之心,后悔都来不及。

她重新执起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笔画歪歪扭扭,依稀能看得出来是写的什么字,撇出去的时候,她手里一用力,墨又晕染了宣纸,让她皱起了眉头。

袁克立就让她在那里写,“你做的梦不要同人再提起,你娘那里也不要提,她怀着身孕,最最受不起惊吓。”

袁澄娘边写边点头,努力将字写的更丑些,“女儿还盼着娘生个弟弟呢。”

袁克立纵容地摇摇头,“给你带了点小玩意,等会回房好生看看。”

袁澄娘一愣,不记得上辈子爹有给她带过什么东西,抬头愣愣地看向袁克立,“爹爹给澄娘都有带东西回来?”

袁克立也跟着一愣,“以前你在侯夫人那边,也是送过去的。”

袁澄娘可怜兮兮地瞧着三爷袁克立,“女儿不曾见过半点。”

这一说,袁克立就站了起来,怎么也坐不住了。

他大步子就迈向书房门口,双手刚碰上门,又缩了回头,如困兽一般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这些年我出门都给你带东西,你竟是一点儿都没见过?”

袁澄娘一副天真烂漫样的摇摇小脑袋,“女儿的东西都是秦妈妈管着呢。”

“这该死的贱婢!”袁克立忍不住骂道,满腔的怒火,“竟然欺主!”

袁澄娘见状,眼里露出惊惧之色,小脸微白。

袁克立自然发现女儿的脸色,不由抱起女儿,“我儿别怕,我儿别怕,今后没人能欺负得了你,有爹爹护着你呢,来来,爹爹送你回去。”

袁澄娘还真没跟父亲这么亲近过,多少有点不自在,心里充满了疑惑,上辈子的记忆完全是跟父亲非常的疏离,与她一点儿都不亲近,如今见父亲这般与她亲近,甚至一点儿疙瘩都没有,她竟然还有点不知所措,竟然真的让父亲亲自送回了院子。

她这一回,动静着实有点大,院里上上下下都来迎她。

紫藤瞧着五姑娘被三爷抱回来,心下惊疑不定,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欲接过五姑娘,却让三爷撇开,她微微愕然。

珍珠连忙暗地里拽了她一下,才没让她失态。

三爷袁克立的视线并没有落向她们,径直往里走,走得极快,便在外屋见到他让人送过来的东西还未整理,便哄着袁澄娘下得地来,让她在那里挑着好玩的物件儿,他则盯着女儿的两个大丫头,这两个大丫头还是妻子何氏安排到女儿身边的人选。

袁克立往那里一坐,紫藤端上茶来,就退到一边儿站好。

袁克立也不喝茶,严厉地盯着紫藤与珍珠,“你们三奶奶可有薄待你们?”

他这一问,袁澄娘就当作没听见一般,兀自在找着自己欢喜的物件玩耍。

紫藤并珍珠立即就跪在三爷袁克定面前,面色刹白,口口声声道,“三奶奶并没有薄待奴婢。”

她们的话,叫三爷袁克定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他似乎都不知道疼,只管狠狠地盯着这两个大丫头,“你们三奶奶没有薄待你们,你们到是就这么伺候五姑娘的?这经年累月的,我送来的东西可有一件到了五姑娘眼里?”

紫藤晓得从三房主院里送过来的东西就要糟,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正在纠结间,谁曾想三爷竟然来得这么快,一下子就把她们暗地里奉承秦妈妈的事给戳穿了。

“奴婢不敢,都是秦妈妈,都是秦妈妈!”珍珠最先沉不住气,惊慌之下就将背后之人供了出来,“秦妈妈说姑娘还小用不着这些东西都给收起来放好,等姑娘大了才给姑娘看看。”

袁克立一听差点就火冒三丈,平日时脾气向来极好的他伸脚踢向珍珠,也不管是不是踢得太重,“都是些混账东西,这些东西你们姑娘现在不玩,还等几时玩?难不成等个大姑娘才玩这些个东西?真是混账东西,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送到大嫂那边处置!”

珍珠被踢得疼,也顾不得疼,整个人颤抖不止,满脸的眼泪跟鼻涕,显见是怕了,跪行到袁澄娘面前,双手试图抓住袁澄娘,“姑娘,姑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姑娘饶奴婢一命……”

乍听之下,这声音极其尖利,几乎都要穿破袁澄娘的耳膜。

紫藤见珍珠抓住五姑娘,忙上前试着挡开珍珠。

她跟珍珠年岁相当,不过大上两月,一下子还没能挡开珍珠,脚下到了一个踉跄,显得十分狼狈。

袁克立见女儿被个丫头抓住双臂,小小的身子在他的眼里极为脆弱,连忙将珍珠给狠狠地拉开,见外头的婆子才慢吞吞地赶进来,不由大怒,“还不快过来,都愣着做甚至,把这个欺主的贱婢送到大嫂那边去,还不快去!”

几个婆子本就是给这院落打扫的粗使婆子,平时没机会到五姑娘面前服侍,见到三爷这般脾气,都有点战战兢兢,下手到还是利落,将珍珠嘴巴一嘟,双手反剪在身后就给拖走了。

袁澄娘往三爷身后一躲,似乎在害怕。

紫藤清楚地看见袁澄娘脸上一闪而过的冷笑,令她胆战心惊,却是迎上五姑娘带冷的眼神,更令她心头一跳。

珍珠被拖出去,紫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慌忙地跪在三爷与五姑娘面前,“三爷,五姑娘,奴婢没有好好伺候好姑娘……”

袁澄娘站在三爷袁克立身后,探出小脑袋来瞧着紫藤,眼神生冷,简直不像一个六岁小女孩的眼神,“爹爹,平日紫藤对女儿还算是尽心,就让她留着吧。”

袁克立真想把女儿院子的人都通通换掉,还是稍作冷静一下就晓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三房甭看是打理侯府的产业,也就是“打理”两字最戳心窝,他这个当爹的根本就插手不了伺候女儿的人选,府里上上下下哪里都不是世子夫人刘氏一手安排,虽说珍珠与紫藤都是三奶奶何氏亲自为女儿所挑,这两人都是侯府家生子,哪里能对何氏言听计从!

看着懂事的女儿,袁克立好一阵心疼,“都是爹爹没用,让澄娘受委屈了。”

袁澄娘并没觉得委屈,借机发作珍珠就是她早就打算着的事,“女儿只盼着爹爹跟娘能万事顺心。”

三爷袁克立听得窝心,“你等着,爹爹会给你弄个贴心的人伺候你。”

袁澄娘就那么一听并没放在心上,只是乖巧听话。

经过上辈子的事,让她彻底明白一件事,对于任何事都不要期待,否则只有失望。

待得三爷跟何氏过去荣春堂,即使隔着老远,还能细细地听到从那边传来的欢乐声,相比之下,袁澄娘这边的院子孤单单的几近无人,所有丫头婆子都被世子夫人刘氏调过去,她的身边惟有紫藤一人陪着。

然而,袁澄娘并不会觉得孤单,她还庆幸不用跟蒋欢成个冷心冷肺的男人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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