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老爹那不相信的样子,姑父说道:“祥子叔都给二麻子买了摩托车还有大彩电,你不知道吗?”
姑父的一句话把老爹给噎住了,磨菜刀的也能买的起摩托车?
开什么玩笑?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在当时那个环境下,姑父说,那个时候没啥可干的,要么是种地,要么是瓦匠,要么是木匠,人生的选择不多,能有一门手艺哪还管他好坏了。
老爹知道姑父是个犟种,自己的儿子他比谁都了解,在饭快吃完的时候,老爹问道:“你想好哩?”
“嗯!”姑父点了点头,“俺都给祥子叔磕头了,他说愿意收下俺这个徒弟!”
老爹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姑父说道:“既然你想好哩,俺这个当爹的也不说啥,一会儿你把他请咱家里来说道说道,俺也见见他,心里也好踏实!”
“行!”姑父一口答应了一下,其实当时姑父说,他从自己的老爹眼神里看出来老爹并不是很看好这手艺,但是又迫于无奈,没有办法给自己的儿子寻一个更好的工作。
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谁让自己是一个没有本事的老农民了,没有能力给儿子好的生活,甚至是连一份好一点的工作都没有。
只能是跟着自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靠地吃饭,看老天爷脸色。
晚上大概八点多钟,这时候农村里许多的家庭都已经熄灯停火了,因为那个时候农村人更节约,没啥事不开灯,费电!
而在姑父家的小屋里,却是灯火通明,祥子叔坐在家里唯一一把带靠背的椅子上面和老爹聊着天。
“老哥,俺家这孩儿就算是交给你了,别看脑子笨一点,但是还有把力气,人又老实…..”老爹慢慢吞吞地看着祥子叔说道。
祥子叔点了点头,道:“他已经给俺磕了头,行了大礼,那就是俺徐子祥的徒弟了,老弟放心,俺肯定不留后手,有啥都教给他!”
老爹摸了摸下巴,道:“看老哥您说的,俺不指望他能挣啥大钱,有个手艺以后能养活自儿就行,别跟俺一样就知道地里刨土…….”
两个年纪稍大一点的老男人一番交流之后,老爹将祥子叔送出了屋子,走的时候还不忘给祥子叔塞一包烟。
“老哥,你这是干啥哩,俺都说孩儿给磕了头……”
“别介儿,这老哥拿着,也算是老弟我一点心思,一定收下,俺家穷,没啥可拿得出来,老哥别笑话….”
就在两个老男人的一推一塞之后,祥子叔揣着老爹给拿的那包烟走出了姑父家。
就这样,姑父说他开始了和祥子叔学手艺的路子,农村小道上,姑父骑着自行车带着祥子叔来回穿梭在附近方圆几十里的农村之中。
在祥子叔的指点下,姑父的磨刀修碗这手艺也在日渐精进,一个愿教,一个愿学,那进步是非常的快!
渐渐的,姑父也了解到祥子叔除了磨刀修盆,还在做另一件事,而这件事就是能挣大钱,发家致富的手艺。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两人快把这方圆几十里的村子都走遍了,而姑父也逐渐成为了祥子叔的最强帮手,一般的小活儿祥子叔都会让姑父去干。
然而姑父给老爹要娶媳妇说媒李寡妇这事儿也是让幺婶这大嘴巴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成为农村长舌妇议论的焦点话题。
搞得李寡妇都不好意思出门了,有时候,农村那种流言蜚语真的让人听了很难受。
姑父也是咬牙立志,一定要让幺婶好看,一定要让幺婶那大嘴巴的服服帖帖的,让自己这个穷家父子在村里抬得起头来!
其实,姑父说,李寡妇当时在他的眼里也蛮不错的,人长的不差,又勤快,就是年龄大了点,当然,年龄不大,早就要大彩电了。
这一日,两人来到了二堡子村,用姑父的话来说,这里比他们村还要穷,他们村还能看见几间新起的红砖瓦房,这里,要么是土坯房要么就是老木头房子。
两人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慢慢悠悠地走着,祥子叔边走边说道:“培歌,俺现在教你四字诀,望、闻、问、切!你可要记在心里!”
“好!”姑父点了点头,在听着祥子叔的一通讲解之后,姑父明白了,原来祥子叔说的这望闻问切四字诀不是中医里面的望闻问切,而是专门用来捞漏儿的。
说着,祥子叔停下了脚步,指着不远处的那一户人家说道:“望,首先要看的门户,在早些年,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第一门卡高,第二两扇门…..”
听着祥子叔娓娓道来姑父那是赶紧默默记在了心里,他万没有想到一个大门还有这么多的说法。
“师父,您说一扇为户,两扇为门,也就是说有钱人才开两扇门?”姑父有点不解地问道。
祥子叔说道:“以前那是尊卑有序,只有有地位有钱的人才能开两扇门,没钱,能找块木板就不错了!”
姑父想了想,指着祥子叔刚才看的那户人家,说道:“师父的意思就是说以前这家人祖上是个有钱人呗?”
祥子叔点了点头,笑着道:“对,没错,这样的人家才是最有可能捞漏的人家!”
说着,祥子叔拍了拍姑父的肩膀,姑父顿时明白祥子叔是什么意思了,于是大声吆喝起来。
“磨……剪子嘞,戗…..菜刀,锔盆,锔碗,锔大缸喽!”
当然,山不向你走来,你便要向它走去,这也是手艺人必须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厚着脸皮上门去敲去问。
两人来到刚才指着那户人家的门口,姑父细细看去,只见红木漆的大门早已经破败不堪,上面的铁环也都生锈了,几只母鸡在院子里面咕咕叫着乱窜。
姑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磕了磕门上的铁环,这时,一位身穿褐色衣服的白发大娘从屋里走了出来,瞅了瞅门外的姑父,问道:“干啥的哩?”
“大娘,磨刀锔碗修盆的哩..”姑父憨笑地说道。
也许正是天意,没想到大娘直接拉开门说道:“俺正好这有一个碗要锔一锔!”
说着,大娘把两人请进了院子里面,姑父环视了一下这院子,院子倒是挺大,西房和东房都已经塌了,也就正房还好,院子里的几只老母鸡也是来回乱窜。
不过从正房的高度和房檐上那青瓦来看,这以前应该也是一个大户人家。
只见老大娘颤颤巍巍地走进了房子之中,然后提着一个黑白相间的布包裹走了出来,那包裹不大,看起来也不重,姑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只见老大娘将包裹放在了屋檐下的台阶上,用那苍老而又粗糙的手打开之后,姑父定睛看去,里面竟然是碎成了好几片的一个大碗。
当时没打开的时候姑父还以为这是啥宝贝了,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碎成这样的大花碗,这有啥的?
至于小心翼翼地像宝贝一样包裹起来?
“就这碗,你看能不能锔哩?”老大娘问道。
姑父眨了眨眼,把目光投向了祥子叔,祥子叔赶忙凑了过来,仔细看了看之后问道:“老大姐,这碗都碎成这样了,没有必要了吧,我这锔碗可是按钉收钱….”
老大娘回头深深地看一眼屋子里的厅中小桌上摆放的一张白黑照片,那是一个穿着解放军军装的年轻小伙子,这一幕恰巧被祥子叔看到了。
那一瞬间,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而老大娘却是说道:“这碗都碎了30多年了,今儿你要是能锔好,多少钱我都给你!”
祥子叔抿了抿嘴,看着那碎碗说道:“老大姐,您瞧好吧,俺保证把这碗给你洗的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