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咬着唇犹豫片刻后坐了上去。
“在跟我大哥置气呢？”
苏挽低声说，“你也觉得我在置气吗？我凭什么呢？”
其实苏挽真的没有跟任何人置气，她只是很无力。
顾廷衍没有想到苏挽这么平静，他都要气笑了，“有骨气啊。”
“我的骨气不值钱。”
“苏挽，今天谢谢你。”
“我知道你们在乎的是我妈妈的肚子，在乎的不是我妈妈。可是我们也是人。”
苏挽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她说出来就很后悔了，她低着头不再说话。
顾廷衍知道这孩子是从大哥那里受了委屈，看着一张娃娃脸几天不见，她好像瘦了。
她低着头，只能看到纤长的睫毛带着水汽，不会是哭了吧？
顾廷衍伸手拍了拍苏挽的后背，就像长辈对晚辈那样。
苏挽一愣，他的手掌好大，一只手掌似乎就能把她的后腰盖住。
顾廷衍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苏挽想要躲开他的手掌，可是却不敢动。
最后憋住了一句，“今天谢谢你。”
也不叫小叔叔了，顾廷衍说，“饿不饿，带你去吃饭。”
这个时候苏挽才发现这辆库里南的内饰竟然是深绿色的，这是什么配色？
看着她不说话，他又说，“你很勇敢，我相信你。”
苏挽抬头看着她，就这八个字其实很贵重，一个陌生人，他说相信你，他认可你。
苏挽的眼睛很圆，很清澈，清澈如潮水，所以看着十分单纯，看着年纪就很小。
顾廷衍伸手擦了她脸颊的一滴泪，苏挽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他的手指有一点点粗糙，但是很烫。
想着刚才拿着剪刀拼命的是她，跟小鹿一样让人怜悯的也还是她。
顾廷衍摸着她脸颊滑腻的皮肤，有些舍不得松开手了，手指最后落在她的脸颊处，“瘦了。”
苏挽擦了一把脸，她感觉自己真丢人，哭什么！！没出息！！
这时车子停了，司机打开了后座车门，苏挽终于得救了，距离他太近有些窒息。
这里是一家私密性很好的中式餐厅。
穿过小桥，穿过林子，最后在一处十分宽敞的大厅内停下。
顾廷衍拉开椅子让苏挽坐下，然后他坐到了她对面，他双手放到了桌子上，“我想跟你好好聊聊。”
苏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聊的，但是她的心跳却乱了节奏。她甚至不敢和他对视。生怕他会发现些什么。明明知道他是对晚辈的关心而已。
苏挽不知道眼前的是什么茶，淡淡的，很香。
顾廷衍把茶盏放到她跟前抬眼看着她，“开诚布公，我未来一年大概都要在江城住下了，老太太快不行了，她老人家走之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她说她不好跟我过世的爸交代。”
苏挽知道顾家的老太太是真的不太好了，她这是第二次来，从未见过老太太，听妈妈说她见过一次，就是婚后敬茶的时候，老太太把传家的玉镯和一大箱子的珠宝给了妈妈。她老人家躺在床上时日不多了。
顾廷衍继续说，“虽然子嗣目前是顾家的第一要事，但是大嫂一样重要。我本不在国内，我和大哥平时也很少联系。那天他给他打电话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要娶她回家。那个时候你妈妈还没有怀孕，这都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我相信大哥是爱你妈妈的。今天这样的事情是顾家的错，我道歉。”
苏挽有些不自在，这样一个天上的人物，竟然在跟她道歉？
苏挽手指紧紧抠着茶盏，“我妈是个单纯的人，真的，她没有那么多心眼。她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要不然这二十年来她也不会单身了。”
王黛兮长得漂亮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些年追求妈妈的人从来没有断过，王黛兮没有理睬过。
岁数到了，油腻大叔哪个没有孩子？再婚两方都有各自的孩子其实会有很多矛盾。说简单点，王黛兮也不缺钱，她不需要男人扶持，也不想女儿跟着她再婚受委屈了。
虽然现在女儿工作了，但是王黛兮仍然很在乎女儿的情绪。
顾廷衍阅人无数，这些天他住在祖宅，所以大嫂是个什么人，他很清楚。
顾廷衍亲手剥了一个橘子放到了苏挽手心里，“大嫂是难得的好女人。是大哥有福气。你猜这会儿我大哥会怎么跟大嫂道歉？”
顾廷衍知道大哥的德行，没准现在已经跪在大嫂跟前了。
苏挽抬眼露出迷茫的神色，顾廷华真的会立刻跟妈妈道歉吗？怎么听的跟闹着玩似的。
顾廷衍看到苏挽的这个眼神就笑了，这个姑娘显然是没有谈过恋爱，“床头吵架床尾和，等你将来嫁人了就懂了。”
苏挽脸一红，低下了头。
“有我在，大嫂不会有事的。”
这是上菜前顾廷衍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苏挽莫名的安心了，刚才从顾家带出来的后怕也纾解了不少。
上菜的速度很快，苏挽看着桌子上的十六个菜有些饿了。
就两个人吃饭实在是奢侈。
顾廷衍用公筷给她夹了一个水晶虾仁，苏挽一口就吃了。
爽滑的口感一扫疲倦。
苏挽吃饭的时候一般不说话，吃的很认真也很慢。
在她咬了一口排骨的时候有些烫，他呼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自己的脚好像是碰到了对方的脚了，她立刻缩了缩自己的脚。
然后在她夹起一块鳕鱼的时候感觉膝盖让什么扫了一下，她就把双腿并拢往右边挪了挪。
对面的人腿太长了，可能是在桌子底下伸展不开，她得懂礼貌，不要碰到他。
可是刚动了动腿，感觉右边的腿碰到了什么？是对方的膝盖？
苏挽又把腿往左边动了动。
Duang！
好像碰到他的另一条腿了。
苏挽有些窘迫，鳕鱼也吃不下了，她抬头看了顾廷衍一眼。
顾廷衍没有停筷子正在吃腰果，抬眼看她，“怎么？不好吃？”
苏挽继续低头干饭，“不，好吃的。”
是她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