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怎么办？”宋婕捧着肚子，也吹着夜晚的清风散布。无双斋的饭菜的确做得不错，宋婕这一顿把中午没吃饱的都补了回来。夜风凉凉的，谭川还盛产花草，如今春天来了，连风里都是香的。
“你觉得这谭川算偏僻吗？”松歙答非所问，看着傍晚收摊的菜贩子，携着妻儿回家，眉目和善。
“额？挺热闹的啊？”
“那这条街呢？”宋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已经到了离方家不远的地方。那些卖蔬菜瓜果和小玩意儿的贩子都在收拾摊子，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农妇，牵着孩子，也来接自己的丈夫。天色虽然暗了，但这街上还是热闹的，临近街边的人家甚至门都还未关上，从院里跑出个拎着锅铲的新妇，找农妇再讨个葱，急着炒菜用。
宋婕突然就明白了松歙的意思，不自觉慢了步子思考：“已经入夜了，摊贩还没散净。白日里怕是更加热闹。那贼人偷了尸体，怕是也运不出来吧……”
松歙笑而不答，也同样看了看东边刚爬上来的月亮。
月牙如勾，吊起夜幕。香风一过，那靛青的夜幕也被吹出了褶皱，挡住了幕后星子的娇羞。
夏和景铄知道他们的宋头儿面硬心软，嘴上对着松歙冷嘲热讽，背地里一定会帮着彻查。但是他俩谁也没想到他们宋头儿能半夜把他俩薅起来，就给了俩字解释。
“查案。”
景铄一双眼睛巴不得找两根草棍支上，但是一回头就看见阳夏和宋婕两双眼睛，仿佛四个大灯泡。
三个人趴在房顶上，接着翘起来的兽首遮掩身形，盯着方家院子的一举一动。
“你说这灵魂捕快当的，还没有当死灵时候方便，好歹给个特权能让人看不见啊！”景铄小声嘟囔，肚子里还乐意的“咕”的响了一声。“要不然能不饿不渴也行啊……”
“闭嘴吧。世间有世间的规矩，在哪儿混都得守着。”难得宋婕没有凶他，景铄竟然觉得还有点不适应。但是也不敢作死，悻悻闭了嘴。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几人在屋顶趴了两个时辰，才见院子里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宋婕猜的没错，他们夜里果然有动作。
“头儿！厉害啊！你怎么知道他们半夜会有所行动？”
“白天这街上如此热闹，他们扛个尸体出去太过可疑。”阳夏替宋婕解释，宋婕目不转睛，盯着几人举动。
这伙人功夫一般，但是那箭管藏毒的手法太过阴险，宋婕也不敢轻举妄动。上午箭管里塞得是迷药，宋婕和松歙纷纷中招。如今以然打草惊蛇，若他们真有贼心换成毒药，只怕又是一番麻烦。
那两人鬼鬼祟祟，走到一片丁香树丛，没了踪影，许是有地窖或者地道。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两个抬着个粗布口袋，两人抬着都十分吃力。看那长短大小，仿佛是个人形。
“动手！”
宋婕断喝一声，三人还未起身，却听见另一边松歙压低声音，低喊一声，“慢着！”
“松神医。”
松歙背后背了个布包，拆下来扔给景铄，里面竟是面铜制的小锣。
“敲！就看你的了！”松歙翻身下了房檐，直奔那两个贼人，宋婕和阳夏也反应了过来，追了出去。
景铄愣了一瞬，才闹明白这锣干嘛用的，一时间乐开了花，觉得这松歙还真是了解他。也不敢马虎，边敲边喊，甚是卖力。“来人啊！来人啊！有贼啊！院子里进贼啦！”
院子里一时很是热闹，宋婕三个人借着人多，那两个贼人手里又搬着重物，三拳两脚就把把两人按倒了。景铄的一阵锣声吵得丫鬟小厮们纷纷聚在了院子，方家老爷和夫人，也披着外套站在了人群里。
“你们这又是弄什么？”方夫人显然很不乐意。
“夫人，您家这院子里进贼了，我们头儿，哦不对，松神医和宋神医，已经帮您抓到了。”这宋松二字实在有些像，景铄险些咬了舌头。他耸了耸鼻子，又嘿嘿一笑，继续说。“可能，您今天丢了那具尸体，也找着了呢。我都闻见尸臭味了。”
“胡说！哪儿来的什么尸臭！”方夫人又是一声质问。
景铄一脸无辜，伸出手指头点了点院子中间那糙布口袋。“喏！不信就打开看看呗。”
两个小厮拆了口袋，刚露出一个头就忍不住捂住嘴巴，躲去一边干呕。一时间院子里恶臭弥漫，众人嫌恶的捂住口鼻，避之不得。
“我那苦命的儿啊！”方夫人见事情已经败露，又祭出了那套苦恼的神功，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只是宋婕可不吃这套。
“夫人，看清是不是您儿子再哭也来得及。”
宋婕一把方夫人拽到了尸体边上，拽出她的手去摸尸体的手掌。这方夫人再彪悍也未曾想过如此，一时间鬼哭狼嚎，吓得胡言乱语。
宋婕偏偏伏在了她的肩膀，在她耳畔轻言：“方夫人，这是您的儿子啊！化成灰您都认识的。您为什么要怕呢？”
宋婕的声音含了一分的冷笑，轻而飘忽，仿若鬼魅。
“这……这不是我儿子！”方夫人再也撑不住，连滚带爬逃离了尸体。夜色下，她那简单的下裙竟是濡湿一片。
“够了！”方老爷早就看不下去这场闹剧，终于出声喝止！“还嫌不够丢人吗？”
“唉~家丑啊！”方老爷向来话不多，却总是有着当家人的威严。如今事情败露，他也眼见的憔悴了几分。“对不住几位了。这事说来话长，烦请几位移步前厅。”
大堂里掌了灯火，一片通明。
那具无名的尸体也抬了进来，放在了大堂中央。阳夏借着烛火又点了只香立在了尸体边上。景铄嗅了嗅，沉香、檀木、乳香，混合了安息香，这香应叫安魂。
这是这生魂死灵都已不在，又如何能安。
方家老爷拉着方夫人回去换了干净的衣服，再回到大厅，早就没了原先的气派。方夫人显然吓得不轻，一双手不自觉的颤抖。